单纯从“看”的角度分析,让很多人惊呼“有老港片内味儿”的《除暴》无疑是足够好看的。
奇观化刺激直给的枪战,对九十年代城市风貌的精细还原,以及被大家津津乐道的浴室肉搏及刑场正法戏,在冬月“淡季”轻松突破两亿的票房成绩验证下,不可谓没有兑现大众对于这一题材及明星阵容的类型化期待。
然而,这样一部在新时代重提“打黑除恶”往事的刑侦题材作品,映后所激起的最大话题却只与两位主角任厮打、落水都掉不下来的浴巾有关。
讽刺的是,同其冲上热搜榜前列的“吴彦祖打架浴巾都不掉”话题背后隐含的“遗憾”意味相似,给予满屏视觉暴击的《除暴》,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叙事层面的惊喜。
对于老港片影迷而言,《除暴》最为贴近黄金时代中国香港片的地方,莫过于对“双雄”模式的嵌套。
片中,初来乍到的刑警队长钟诚(饰),与以“中国第一悍匪”张君为原型人物的张隼(吴彦祖 饰)被塑造为战力与智谋都旗鼓相当的正邪两极。
为展示二人的能力,影片设置了多重对照镜头,一如二人百发百中的射击练习蒙太奇,又如“笑言”从片里学习对付彼此绝招的录像厅“同框”。有趣的是,两人反复观看的片段,正出自港式双雄片经典《喋血双雄》。
可惜,在武力及恶趣味之外,过于执迷于外部刺激的《除暴》既没有蹭到吴宇森赋予《喋血双雄》的侠情,又远远无法提供等经典范式的“斗智”属性。
导演刘浩良曾在一次访谈中表示,影片最初的构想就是单纯围绕这一警一匪来展开,后来在监制韩三平的建议下,才结合真实报道架构出目前的警方及匪帮群像。
即便在服化道方面做足了年代还原,可从女警到悍匪都过于脸谱化的书写,影片都完全没能跳脱当代观众早已熟稔到腻烦的格式框架。
年轻刑警心口近距离中枪后尚有力气拉开匪徒车门的桥段,同已逃远的匪首张隼在得知同伙逃脱不了现场后立即折返将其干掉的戏码一样,都只是编导想象力匮乏的自我狂欢。
最能体现双方智力的时刻,分别是钟诚及同事解锁张隼讯息密码、发现其藏身地的追凶过程,及张隼利用绳结巧妙借力拉断银行保险箱的犯罪过程。
可相比警方真实的追凶辛劳与悍匪原型张君屡屡逃脱警方追捕的犯罪奇谋,这些漫画式的处理未免过于轻巧了些。
一“巾”之隔,反映出的正是编导对相对陌生题材的理解错位;只要主角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观众。
《除暴》落幕前的字幕中,点睛般地出现了片名“除暴”及与其搭配成语的“安良”二字。可已将片名从《限期破案》调整而来的《除暴》,“丢”了一半的背后似乎仍旧透着三个字:不自信。
当我们在被片中吴彦祖夸张到变形的妆化震撼过后,再看原型悍匪张君的影像资料,恐怕会大失所望。
即便举手投足间有着狂放不羁的戾气,可将真张君丢在人群中,恐怕也没人会有半点“这个人不对劲”的感觉。
能调动包括众多“弟兄”及情妇在内的团伙作案多年也难以落网,这位“中国第一悍匪”靠的显然不是肌肉或威吓,而是脑子。而作为应当对犯罪分子给予足够警醒的类型片,《除暴》需要真正厘清的,也正应是警方如何用智谋与英勇令罪犯甘心伏法的过程。
据当年的纪实资料显示,张君对被擒于警方之手的态度是“心服口服”。可直到高潮还在消费肉体魅力的《除暴》,显然没有这种意识自觉。
以视觉上的简单粗暴为第一要务,《除暴》没有时间在动作与调适节奏用的爱情戏之外去细密筹谋正邪双方的精细罗汉局,只是呆板而无来由地“神化”钟诚的灵感及张隼的反侦察部署,全无“双雄”戏中最重要的斗智快感。
当然,不将犯罪细节过于详细描画,或许也是出于创作者的善意考量,比如《受益人》导演申奥就曾自述将“骗保”过程简单化是为了避免催生模仿案件。
但《除暴》中肆意展现的血腥场面,以及其置身当下监控网络大环境的难以复制性,显然不能以上述理由作为影片叙事欠思量的申辩。
早在张君犯罪集团覆灭两年后,一部名为《天不藏奸》的剧集就将张君案搬上荧屏。不过,除了其中动作场面收获零星好评,其过于“正气”的选角及过度“魔改”的剧情(尤其是主犯被捕过程)就已遭诟病。
而近20年后全方位“升级”的《除暴》,几乎生搬了剧集中主犯逃回老家寻找武器的“谬误”,更用前文所提、肉搏至热搜的“强人锁男”戏更“进”一步。殊不知,这奇情一“进”,实属这一重大题材之一大退。